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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員的故事:freak進化史

文/會員Rina 職員依璇

       Rina現年29歲,五專畢業於康寧企管。目前在盲人重建院做每天半日的打掃清潔工作。與爺爺奶奶及父母等父伯輩住在萬華環南市場的老公寓,包括已婚的兄長一家。Rina與媽媽互動最多,近年來自己也養了烏龜與兔子。

       Rina17歲起就診身心科,診斷包括重鬱症、恐慌和情感性精神分裂,五專畢業後四年間共住院五次,長期在台大醫院看診。Rina認為青少年前期的壓力,主要來自負擔許多家事、國中同學的肢體及言語霸凌;12歲起會打自己的頭,14歲起割手,專二(17)因焦慮及割手血流不止而就診,不過未發病之前在校表現活躍。專四起出現上學困難、自己剪短頭髮、吞藥的行為。21歲時出現幻聽並騎車上國道,23歲起有換氣過度及暈倒等恐慌情形;同期間,Rina仍曾到零售業、印刷廠打工,在早餐店打工4年。

現在的病情穩定是以前不曾想過

       Rina認識向陽至今五年多,對照之前病情,現在的穩定是她不曾料想過的,超乎她原本的期待。

       「在來向陽之前,我每年都會住院,來向陽後生活規律,準時作息、飲食監控、規律運動。我參加每一個活動,從工作訓練、電腦應用、未來規劃、了解藥物、如何辦一個活動...等等。雖然不起眼的工作日,但這些活動以及訓練都是讓我們回歸社會和避免我們退化,而且很清楚的知道我們的未來在哪,社工都會和我們一起討論和規劃。雖然來向陽沒有錢,但可以學習生活需要的技能,讓我們學習獨立,換到我們的健康,以及生命的成長,如何度過難關,這是十分可貴的。」(110.11.18我的改變,怎麼進步的)

       Rina在向陽的參與是全面的,因為她希望自己不再因病情而停滯或退化,於是盡量的投入於會所的工作日,包括後來逐步的到職場上工作,除了是累積自己回到社會工作的經驗,也增進了她對自己做人處事的觀點,對生活也多了些看法及想像。

       「我很慶幸我能工作,代表我的功能沒有很差,我做的是清潔員,雖然是一個不起眼的工作,但是能養活自己,這就是我看中的。從原本的診所 1個禮拜一個早上,到民宿一個禮拜兩三天,再到盲人重建院 一到五整個上午,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很乏味,但是還是要把工作做好來,就這樣子訓練自己的精細度,接了很多的工作賺了些錢,可以穩穩的過生活。」(110.11.18我的改變,怎麼進步的)

       由於Rina認為自己不太會與人互動,有人際的焦慮,所以像這樣專注在打掃,不需倚賴太多人際相處的清潔工作,Rina會說這是適合自己的,也願意盡力將事情做到好。

從人際間的退縮到更豐富的社會意義

       對Rina來說,整個求學過程時與同學相處的不順利,是人際挫折經驗的源頭。尤其國中階段,Rina與同學之間的衝突持續到畢業,曾遭遇肢體和言語的霸凌。雖然這些情況到了五專時期有明顯好轉,可是Rina對於自己如何與人建立安全而且穩定的友誼,仍有許多的不確定。因此,從一開始到向陽的退縮,到後來Rina在生活中能逐漸的與其他人自然互動,以及對向陽以外的陌生人談自己的病情與改變,與人互動的意義變得比較豐富了。

       「剛來向陽的我很畏懼,對外面的世界很內向很膽小,不知道如何和別人相處,工作人員和我接觸都是小心翼翼的,在成果展的時候會躲在廚房裡,那時的我喜歡躲在一個角落默默的看著大家,那是向陽最好的一個位置,特別的安全,來到了向陽工作人員把我拉了出來,他們嘗試和我互動,我也小心翼翼的看他們互動,在向陽就慢慢的熟悉,社工帶我們去其他的地方互動,例如:其他地方的讀書會。 我學習他們的語言行為,讓我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正常人,了解他們的思維最後我融入大家。」

       「我覺得很多的進步都是從陪伴來的,怕人陌生的我,社工會帶我們去讀書會或者是聽演講,還有去大學課堂,從陌生到熟悉,從不知所措到駕輕就熟熟,5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因為社工們的陪伴讓我有勇氣做很多事情,從躲在角落的我,到台上、演講、跳舞 、演說,這都是得來不易的 然而這些遠勇氣的促成,都是因為陪伴和強迫成長, 有安全感、有力量、又不斷的陪伴,就會有更多的嘗試。」(110.11.18我的改變,怎麼進步的)

       這幾年,Rina曾經和向陽會所的工作人員一起到東吳大學的社工系課堂以及社區大學,分享自己的罹患精神疾病的情況和變化。在緩慢進步的過程中,Rina也嘗試回想過去難堪的記憶。藉由重新的拼湊,她重新思考並寫下自己的成長及生病故事,也慢慢的願意期許自己將這些化為可以演出的劇本。

「擔心被覺得是一個freak

       今年,Rina在討論自己經驗化成劇本的過程中,表達了自己的擔心,怕被認為是一個怪物,可是她同時也說「我就是一個freak」。回看以前挫敗的人際經驗,以及後來生病的自己,Rina的態度看似矛盾,不過她真正在乎的是,擔心自己被錯誤認識,沒有被其他人好好看懂。

       「我覺得很多記憶是需要重整和思考的, 很多痛苦、傷心和絕望,隨著年紀的增長,時間的流逝,每一次重看都會有不同,讓自己從遠處看傷痛是需要的。」(109,9Rina的讀書感想)。縱使Rina走進了學習和逐漸改變的過程,但是過去痛苦經驗的記憶,不太有機會被自己好好消化的情緒感受,而且有時仍會被喚起。這些曾經真實的過往,也是對Rina帶來深刻影響的存在,並非只是攤開來說說,就等於可以被理解或改變意義。

       「我覺得自己是需要和自己對話的,很多的掙扎和對立,是需要被解決,解決後才能心靈平靜。用書寫的方式和自己對話,有很多被忽視的情感和感受可以被解放,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小孩,那個小孩必需被重視,和她講講話,會感受到有許多感動的。」(109,9Rina的讀書感想)

       讓人們透過Rina自己的分享,對於精神疾病以及其他生病受苦的人及處境,有更多的認識,這是她也希望,但也很不容易,而且很難一個人做到的。Rina從告訴大家,到寫出自己的故事,藉由會所夥伴以及其他人的回饋,已經開啟了Rina自己重新回看過往,以及也讓他人能夠進入她的世界,好好認識的空間。

需要被自己肯定,還要跨越過往的失敗與沉重

       「發現要去嘗試,才有辦法跟以前不一樣。可以做以前做不到的事。對自己比較有信心。變得不討厭。」(110.5.27訪談

Rina對於自己這幾年在向陽的進步,有時候會說自己其實不知道。因為,對她來說,需要先得到別人的肯定,她才比較能有信心地說自己真的有進步。另一個考驗是,雖然Rina曾在唸五專時和同學一起邀請黑澀會妹妹來幫助她們參加學校競賽,「大家都很投入的一起做同一件事情,很美好」,可是後來受到當時病情的影響,她看著其他同學繼續升學考二技或插大,而自己只能無奈選擇放棄,這對她來說等同於失去自己追求更好的期待。

       「一開始藥吃得很重,起不來,只要一有刺激就哭著回家;心情診所就給我一張單子說我可以在家休息,我跟輔導老師說,他就告訴我,情緒狀況不好也可以休息。透過班導跟輔導老師溝通。有人跟我說要跟各科老師知會;我跟老師說我憂鬱症,可能無法每節課都到,老師人都很好,會放低標準,說只要我每天都有到。當時狀況真的很差,所以想說能過就好。我認為這些低標是必須要做到,因為出社會後若沒有證照沒有社團活動就沒有成績,如果我努力做到,會至少比那些沒有做到這些的人,可以得到更好的工作。想不到後來是連努力都不能努力了。」

       「後來狀況不好,是跟壓力有關係;家裡的事、升學、沒有錢吃很多的飯。原本想讀完二技,可是後來沒有讀,連學校實習都是掛公司名,因為當時家裡他們並不讓我繼續讀,因為他們覺得我有完美主義,怕我壓力太大。當時被說服,因為專三以後沒辦法念書了。大家都去考二技跟插大;專四的時候被說服。他們都為了這些補習,一班50幾個;專四專五就沒有像前面那些活動,因為大家後來都在準備考證照跟補習,我當年專四專五就沒有再考證照了,那時也沒有去學校了。」(110.5.27訪談)

       Rina在五專畢業之後努力找工作,但是求職相當不順,有的工作沒做多久就做不下去了,四年內住院五次,對她來說是另一種打擊。Rina曾經帶我們走到那幾年她打工的早餐店,向我們介紹她的工作內容,也告訴我們當時她狀況很糟的時候,曾經因為妄想而在店門口比手劃腳來結界保護自己,也曾經用頭不斷撞冰箱。這段期間,Rina已經幾乎沒有再與同學聯絡,而她逐漸出現幻聽,

       「我是秋訶星,是RINA的幻聽,RINA原本有13個幻聽,現在剩我一個,我現在的工作是照顧RINA的生活,並且和RIAN聊天,每一天」(110.3〈一個freak的養成計畫〉劇本草稿)

       畢業後那四年,Rina的情形每況愈下,到了最後一次住院的那年,名為「秋訶星」的幻聽出現在Rina的世界裏,「比較像我的保母,因為我不做任何事情不想洗澡,(秋訶星)抓我吃東西跟洗澡。」(107.11幻聽經驗的討論) 。出院時,病情雖然得到了暫時的控制,可是,Rina也更感受到,自己在明顯退化中。她本來會看一些勵志或哲學類的書籍,再也看不下去,有些事情也不太記得,記憶變得很模糊。這次Rina去就業服務站登記求職,才因此接觸了向陽。當時她的精神科藥物,每天必須服用23顆,包含八種藥物。

劇本怎麼寫才好

       今年三月,Rina完成了自己經驗化成的劇本草稿,原本預計在年底演出,所以先給向陽的工作人員看,一起討論。「劇本的設計,像是藍色水玲瓏,有個主持人。前面四幕沒有幻聽,後面四幕開始跟幻聽對話。秋訶星是生病的象徵。」我們問Rina,為何是用幻聽來講自己,她說「想要比較風趣,有戲劇效果。秋訶星也想要演戲,而且祂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有些事情看得比我清楚。」對於這樣黑色幽默的呈現方式,我們想跟Rina一起思考,這樣的意義和效果是什麼。

       「其實我寫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他(秋訶星)不知道除了笑以外如何面對這些痛苦,秋訶星不知道怎麼跟我面對這件事,怎麼讓觀眾不會覺得這麼沉重。他(秋訶星)要用詼諧的方式,笑一笑輕鬆度過就好。」「這個詼諧是一種心理的轉變,但我可能還沒有去知道它怎麼轉變而來的,它是什麼時候跟怎麼發生的。」(110.7Rina經驗的劇本討論)

       成長經歷、求學時期的挫折與發病、工作不順、病情變糟,每一段時期的重要事件,Rina會說很多細節和狀況,她已經想不起來,印象很模糊。尤其是每年住院的那幾年,她只記得整個是混亂、無奈與絕望的。現在的她,要將這些散落在各種記憶片段的過去,重構出一個對現在的自己、對他人有意義的劇本,讓別人更認識她,以及更理解她的病,是一項充滿挑戰的工程。不過,以Rina目前的進展來說,已經有基礎可以對話了,所以接下來,還需要往下的是,從她自己調閱出來的病歷中,我們怎麼陪她一起藉由閱讀這些醫療處遇的紀錄,再撿回一些被挫折和絕望打落的重要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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