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員范特西
從2009年到現在,我發病至今已經13年了,至今總共住過四次院。病名被醫生診斷為思覺失調症與躁症,但最嚴重發病的一次,是約莫六年前,在松德住院三個月後,出院一周,又被救護車送到急性病房,再次住院三個月。
六年前的那次住院,是我與現在交往九年依然陪伴在身邊的女友,第一次見到我發病。當時遠距離交往三年的她,不但沒有拋下我,為了省錢,都從台南搭六點多的客運到台北車站,買我愛吃的東西來,再轉捷運到永春坐接駁車,只為了能每個月見上我一到兩次面。等她再趕車回去,通常到家都是晚上十一、二點了。而她,也鼓勵我要不要告訴身旁十幾二十年交情的朋友,讓他們來陪我垃圾話聊天,度過那些她沒辦法來台北看我的住院苦悶生活。我欣然答應,而我的死黨好友們也總是每次來都帶給我許多歡笑。但直到出院前,我自己知道我與家裡長期以來的糾葛沒有解開,無法原諒爸爸的外遇,一輩子忍受著同住的媽媽控制狂般的對待,我的病情還是不穩定的。
果然,出院後的一周,女友從台南好不容易來家裡找我,已經退休整天在家的媽媽突然回家,我覺得她打亂了我好不容易能跟女友獨處的時光。從她進門,我就開始跟她一直對罵。直到她去上廁所,我用盡全身的力量嘶吼,捶著門叫她快點滾出去。媽媽急叫著女友報警,我也就完全沒抵抗,乖乖跟著警察,坐上救護車,被載到松德的急性病房,堅持著說,有病的是我媽媽,我沒有病,為什麼要住院?所以我也拒簽住院同意書。就被打了兩針鎮定劑,迷糊昏睡了快一周才有意識,開始了我第二次住院的經歷。
但這次住院的我,爸媽以要我多跟病友當好朋友的理由,省錢不讓我住單人房。偏偏我住的四人房,旁邊就是吸毒的病友。每次咳嗽都會噴口水道我臉上,每天早上總是尿床。漸漸地隨著時間過去,恢復正常理智的時候,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各種急性發病的病友相處在一起,你才會覺得那是真的會把你逼瘋的地方,可能跟坐牢也沒兩樣。
後來出院前兩周,向陽的社工育慧來探訪我。她的親切、溫暖的語氣,與和煦的微笑感染了我。我跟她分享了跟女友交往了過程,生活上的大小事,家裡難解的難題,她也都一直在對話中鼓勵著我。希望我能到離家騎車只要十分鐘距離的向陽,穩定作息,一方面休養病情。
對育慧完全打開心房的我,冷不防地對她說,其實我覺得有精神病很丟臉,連續兩次住院的我,這次完全沒有告訴朋友,因為怕他們會害怕,怕他們永遠離我而去。
育慧很溫柔的對我說,范特西,生病並不丟臉。雖然吃藥可能會有副作用,可能為了控制病情要吃一輩子。但這就像別人近視需要帶一輩子眼鏡,有高血壓就要吃藥控制一樣。會生病並不是你的錯,你的朋友也一定會陪在你身邊,更何況妳有這麼對你不離不棄的女友。慢慢來,受傷了病不一定要急著好起來,你需要的是時間跟陪伴,還有規律的生活作息跟穩定服藥,加油,你的功能很好,幾乎完全沒有被藥物影響大腦跟生理功能,你的人生一定能再站起來。
好好地跟育慧談了好幾個小時,落下了幾次淚,我就決定我出院後要來向陽了。也很感謝亦師亦友的督導雅婷,跟心理師依璇,還有當時仍在向陽服務工作人員的幫助。讓我在向陽設定自己的目標,穩定的出席一年,再開始重新投履歷找工作。而後我也因為學習瑜珈、冥想、以及信仰的關西,平靜自己的心靈,逐漸地有病識感。一方面作息穩定,一方面也每天睡前乖乖吃藥,也透過我已看了四五年的中西醫雙學系的中醫,每周按時回診,依據把脈後知道的身體狀況調藥,控制我會燥起來不易眠或是淺眠的體質,也針對西藥的副作用,用吃中藥及針灸來緩解。
最後,我只想說,每個人的生命都有他的定數,也許我走這一遭很辛苦,但這艱辛的路途也不會白走,反而使得我的心靈更加的堅強,人生閱歷也因而更加豐富,精彩。